对方语气淡淡地问他:“是不是不想好了?”
    明明没什么表情,但就是莫名有压迫感,温砚蜷缩着手指,心虚埋头。
    之后无论伤口再痒,他都没敢碰手腕一下。
    拆线这天是周末,本来温砚应该去医院,但是有钟茗择在,他哪都不用跑,被顾凛川安排了就在家等着。
    钟茗择随身带着医用工具箱,照例是晚上过来,他给温砚拆线的时候,动作轻柔。
    “伤口愈合的不错,感觉怎么样,不疼吧?”钟茗择剪掉一根线,低声问温砚的感觉。
    顾凛川就坐在旁边,闻言也看向温砚。
    温砚摇摇头:“不疼,就还是有点痒。”
    “痒也忍着。”顾凛川毫不客气地警告他。
    温砚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“哦。”
    钟茗择轻”啧”了声,斜眼睨着顾凛川,“你怎么这么凶?”
    几天的短暂相处算是让他看明白了,温砚的性格就是个小软包子,不是装出来的那种,而是他本身就具备的一种气质。
    如果不是稍微知道一点温砚的背景,他会以为这是一个被温馨家庭教养良好的男生。
    相处起来让人觉得柔软舒服不说,还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魅力。
    钟茗择现在已经不自觉地把温砚当成弟弟看了。
    顾凛川眉头一拧,对着钟茗择冷冷地看回去,“跟你有关系?”
    “行。没关。”钟茗择手一抬。
    你就继续,以后追妻有你难受的。
    钟茗择就等着那一天,不和他争辩。
    他按了按温砚微微鼓起的缝线边缘,轻轻往两侧扒,确认道:“长得挺好,可以拆全线。”
    “太好了,谢谢你钟医生。”温砚笑得很开心。
    今天拆完线就意味着他离可以自己出去玩的日子不远了,真不愧他对这个伤口每天精心养护。
    “叫钟医生太见外了,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声哥,我就当多了个弟弟,怎么样?”
    钟茗择边说边给他把线全拆完了。
    顾凛川听到这句话,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撇了过来。
    温砚没注意到,摸着手腕,犹犹豫豫地试探着说:“…钟哥?”
    好奇怪,怎么听起来跟喊□□。头目似的?
    钟茗择”嘶”了声,也觉得有点不对味,笑了声说:“听著有点奇怪,你还是叫我茗择哥吧。”
    这样就显得亲密多了。
    温砚刚要张嘴,在旁边听半天的顾凛川突然冷笑一声,温砚到嘴的话就下意识咽了回去。
    紧接着,顾凛川凉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,嘲讽道:“茗择哥?钟茗择你今年多大了?”
    “他十九,你二十九,年纪够给人当叔叔了。”顾凛川面无表情地说。
    温砚:“……”
    可是叫钟叔叔的话,总感觉是在叫一个秃头医生。
    钟医生明明高大温柔又英俊的,这不合适。
    “叔叔?我有那么老吗?”钟茗择几乎气笑了,瞪着顾凛川说,“你也就比我小两岁,让他管我叫叔,那管你叫什么啊?”
    你想把温砚当儿子养让他管你叫爸吗?
    不过这毕竟是当着温砚的面,钟茗择很有分寸地没把这半句话问出来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这下轮到顾凛川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辩驳。
    没记错的话,温砚现在还在叫他顾总,而且一直尊称”您”,礼貌客气,而且疏离。
    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称呼?
    简直莫名其妙,顾凛川皱眉道:“随便你们。”
    钟茗择瞥他一眼,轻哼了声,对温砚说:“你别管他,你叫你的,他就是嫉妒我。”
    他就想看顾凛川能忍到什么时候。
    温砚轻”啊”了声,用眼睛的余光偷偷观察顾凛川,对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冷淡,似乎没有别的意思。
    嫉妒什么的……肯定是开玩笑。
    “那…那我就不客气了,茗择哥,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。”温砚弯着眉眼,放松地笑起来。
    钟茗择也笑,推推眼镜,点头道:“不用客气。”
    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,顾凛川心里念着温砚那句”茗择哥”,冷嗤一声,恶心。
    温砚听到他冷笑,立刻扭头,顶着更大的笑容看顾凛川,“也谢谢顾总,这几天麻烦您了,多亏了您,我才能好得这么快。”
    好险,差点顾此失彼,一碗水端平的道谢也好累哦。
    温砚完全没注意到,每当他说一个”您”字,顾凛川的脸就不易察觉地往下黑一度。
    什么意思?前一句亲密地跟别人说”谢谢茗择哥”,后一句到他这就成了礼貌性的”谢谢顾总,麻烦您多亏您了”?
    温砚明明是他的人,就必须跟他更亲近。
    顾凛川终于找到了刚才在称呼方面令自己不舒服的原因,短短几秒,他的脸色变了又变。
    钟茗择将这些都看在眼里,心里啧啧啧,他扭头拿出一支药膏递给顾凛川,“来,顾总,这个给您。”
    没错,他就是故意用称呼刺激顾凛川。
    顾凛川倏地抬眸看他,半眯着眼,钟茗择又不怕他,笑意吟吟地跟他对视。
    “什么东西?”顾凛川冷声问。
    钟茗择指着温砚的手腕说:“温砚的药,他现在的伤口白天不用缠纱布,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缠着点,但也不能缠太紧。”
    “他原来的药就不用涂了,我给你的这个是加快愈合防止留疤的。”
    钟茗择顿了下,犹豫道:“但他的伤口有点深,就算用了药,最后应该还是会留疤。”
    通过伤口增生浮起的白肉可以看出温砚应该是有点疤痕体质,所以会比较难缠。
    顾凛川用两根手指捏着那药盒,冷漠垂眸:“没用还给我?”
    “总比不用好吧?”钟茗择满脸无语,“一天两次,你给他涂在伤口上揉开,再等它吸收就可以了。”
    他觉得自己这朋友可是够义气,都把肢体接触的机会摆在顾凛川面前了,顾凛川还能把握不住?
    钟茗择扬着眉稍刚这样想完,结果就听顾凛川皱眉嫌弃地说了句:“麻烦。”
    钟茗择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啊,这个,我自己涂就可以的!”温砚忙不叠地从顾凛川手里抽出那盒药,然后感激地看向钟茗择,“谢谢。”
    钟医生不愧是杰出医生,想的就是周到细心体贴。
    顾凛川看着猝不及防变得空落落的掌心微微一愣,刚才温砚抽走药盒的动作彷佛又在他眼前晃了一遍。
    感觉有点奇怪,好像没抓住什么。
    朽木啊,活该啊活该。
    钟茗择眼神嫌弃地看他,突然感觉头疼,转身去收拾自己东西,“我走了,不用送,认识路。”
    他走后,房间就只剩下了温砚和顾凛川。
    顾凛川沉默着不开口,在那盯着手心也不知道想什么。
    温砚咳了咳,委婉道:“那顾总您……”什么时候走呢?
    “你叫我什么?”顾凛川抬眸问,他的眼睛直视别人的时候自带一种淩厉感。
    温砚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:“顾总啊,不对吗?”
    顾凛川呼吸一沉,僵硬地说:“换个称呼,以后别叫我顾总。”
    不叫顾总?
    “那我叫您什么?”温砚问。
    “也别用您,听着别扭。”顾凛川声音里彷佛夹着寒霜。
    “那我……”温砚皱着眉头,张了张嘴,肩膀软趴趴地往下一塌。
    他不明白,他真的不明白。
    明明前几天他都是这么喊顾凛川的,有意见怎么不早说呢?
    顾凛川依旧把题目抛给他:“你自己想。”
    温砚吸了口气,开始琢磨,顾凛川不会是因为他对钟医生改了口,所以才有意见的吧?
    这个猜测让温砚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,给人一种顾凛川真的在嫉妒的感觉。
    太荒谬了。
    他清清嗓子,试探着缓缓开口:“那……凛、凛川…哥?”
    这三个字十分勉强地喊出来,温砚自己就先受不了,尴尬地脚趾直扣被子。
    明明喊钟茗择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,怎么到了顾凛川这里就这么别扭?
    他甚至有点恶心。
    顾凛川的脸也是明显一黑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显然也是被恶心到了。
    “以后直接叫我名字。”他沉了口气,冷声说。
    闻言,温砚眼睛微微睁大,“这不合适吧……”
    这是要对老板大不敬啊!
    “我让你叫你就叫。”顾凛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。
    温砚心说这可是你让的,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,飞快且含糊地嘟囔了句:“顾凛川……”
    “再叫一遍。”顾凛川的手指点了点轮椅边缘,眯着眼睛看他,“叫清楚一点。”
    “顾凛川!”
    温砚一鼓作气喊完,眼神飘忽地避开他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