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文库 > 其他类型 > 与龙傲天成婚百年后 > 第112章
    边上霜扶杳来回踱步:“我分明记得遐邈贝母有用的,春行灯的壳子到底在哪?还在衣冠冢里吃灰吗?”
    四个人,按下不祥的预感,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商议对策。
    他们四个随意哪个出去不是威震一方?霜扶杳也是快继任甘棠一族族长之位的人,眼下却仿佛四个小孩子。
    像是四个小孩子,也像是无忧无虑的旧时光。
    “呸,越说越没谱。”李清霄斥道。
    霜扶杳委屈:“哇,你呸我!不然呢?只有南海观音宫的佛像是现成的,都是贝母打造,只须趁人不备偷出来——”
    李清乘面露困惑:“到南海佛国行窃,不好吧?”
    乘轻舟瞅一眼霜扶杳:“不能怪阿霄呸你。”
    相比之下他最稳重,也最客气,不肯轻易出言,小心翼翼维护着失而复得的手足之情。
    “哇哇哇,”霜扶杳大呼小叫,“早知如此我不如睡死过去好了!里头那是谁的爹?难道是我的??”
    乘轻舟无奈:“哎,小声些。”
    李清霄则道:“你还不服气?打主意打到佛祖家里,你也不怕给爹爹招来更厉害的雷劫!”
    “……都小声些。”
    “小声不了,你们兄妹三个合起伙来欺负人!”
    正低声吵嚷,贺雪权自廊庑转角处走来,四人立时噤声。互相看看,霜扶杳扯扯李清霄袖子:“你去问问。”
    倏尔之间贺雪权身影一闪出现在他们面前:“何事问我。”
    霜扶杳梗着脖子:“问你能不能劝劝你道侣,别急着飞升呗。”
    “你道侣”三个字一出,贺雪权面上肉眼可见明亮几分。
    接着霜扶杳道:“至少将春行灯找回来备着吧?着急忙慌赴死一样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有那么一瞬,兄妹四人皆感到一窒,远远路过的仙鼎盟门人也一样,那是修为高深之人灵力波动的缘故。
    “你你你,”
    霜扶杳自知失言,连连推乘轻舟,“你哑巴啦?两个都是你爹,你张嘴问问啊。”
    “父亲,”乘轻舟缓步上前,执一礼,“……父亲打算与阿爹一同历雷劫么?”
    霜扶杳惊呆:“……谁教的啊?谁让你问这个啊?闭嘴,别瞎问,别瞎问啊,人本来没这种疯念头,被你问出来了。”
    “父亲,你是不是——?”
    乘轻舟还待问,被霜扶杳捂住嘴,李清霄在旁叹气,红尘殿前一时乱作一团。
    “无须春行灯或旁的法器,”贺雪权忽然开口,“我保乘白羽无虞。”
    说罢迈入殿中,身形稳如山岳,步履重逾千钧。
    殿内乘白羽正拾掇书册,回首道:“几个小的在闹什么?”
    贺雪权道:
    “你也该放心,他们几个看似没有正形,实际霜扶杳跳脱,阿舟稳重,阿霄最有主意,阿乘年纪轻轻心气却正,正合互补,不会闯祸,也……”
    乘白羽偏过眼神:“?也什么?”
    贺雪权笑道:“也不会沉闷无趣,会一直忻悦无忧。”
    乘白羽想一想:“但愿如此。”
    请务必,一直这样吵吵闹闹的啊。
    蓬勃的,不息的,挚友手足,相亲相爱。
    两人行至书案,乘白羽的手无意识握在袖子口摩挲:
    “你要与我一同历劫?我劝你不要起这个心思”
    “嗯,不好么?你觉着我的修为还不配?”贺雪权反问。
    “……不是,修魔修到雷劫,你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”
    贺雪权眼中如炽:“你还笑,你的春行灯是不是给李师焉了?”
    乘白羽也不避讳,颔首承认。
    贺雪权摇头:“我不与你一同入雷阵。”
    乘白羽立在桌案边上,抬起眼。
    “阿羽,”贺雪权眨眨眼,“你冰雪聪慧,怎么不知?”
    乘白羽微微一愣,徐徐吐出一口气。
    “原本想过,”贺雪权抬手抚上他的发,“想想还是罢了。”
    乘白羽并不接话,埋首整理书箧,贺雪权又问:“旁的都收拾妥当了?”
    “嗯,”乘白羽道,“一并存在凤箫殿吧。”
    默默相对,贺雪权一本一本帮着递书册,乘白羽接过。
    忽而贺雪权道:
    “我知道凤箫殿里有什么。”
    啊。
    “是画像,”贺雪权苦笑,“你的画像,是李师焉所画,对么?”
    乘白羽眼睫低垂: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复道,“他于丹青一途造诣极高。”
    “是么。”
    贺雪权无意间闯进封禁的凤箫殿,入目雾罥云縠。
    是阿羽,阿羽的画像,或坐或立,宜静宜嗔,千百张画悬在梁上,浩如烟海。
    倒也有几张画李师焉的,寥寥数张。
    “不是他技艺高超。”贺雪权静静道。
    是他爱你比较多。
    沉默寡言的隐者,高居云端的谪仙,无限爱意化成浓墨重彩。
    被描摹的人也是领情的,珍重收藏,一张不落挂在两人居住过的殿宇。
    “莫将阑算什么,”贺雪权怅然,“这才是一生之敌……且永世没有胜算。”
    乘白羽眼神安静:
    “在我这里白白耗着你了吧。”
    “我召唤雷劫以后,无论是飞升还是陨落,你都走吧。”
    贺雪权摇头:“我不走。”
    “那你……?”
    贺雪权绕过桌案轻柔地拥住他:
    “我只是想说我爱你也很多的。”
    “阿羽,你感受到了吗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贺雪权抱着他慢慢摇晃:
    “检点此生,我发现我一生的故事,其实只是与你两个人的故事。”
    “等闲轻抛却,我舍不得呢。”
    “阿羽,你先去吧,好么?”
    乘白羽晃得头晕,朦朦胧胧答道:“好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至日大雪,乘白羽卜得吉时,择址在鲤庭。
    午时前后一霎雪日天晴,一霎风波漫卷,鲤庭上蓦地掀起丈高的波涛,白日隐匿云海千叠,碧骖山隐隐撼巍,大地震动。
    突地云间极亮的紫光一闪,风雷筛霜雪,穿重云疾射而下。
    乘白羽青袍一闪,踏入雷阵。
    “阿羽,阿羽。”
    贺雪权立在一侧云端,目光紧紧钉在风浪正中。
    为何?
    紫雷一道接着一道,夜厌开始铮鸣,声声不平,阿羽一生行善,从没做过一件背信弃义之事,止戈偃武,保了多少凡间生灵。
    为何?他的雷劫这么重。
    老天你没长眼。
    这样质问天道,寻常修士大多要心里怵一怵,贺雪权没有,坦然无比,解下夜厌掂在掌中。
    贺雪权想得很清楚,即便乘白羽扛不过雷劫,你天道算什么东西,休想夺他性命。
    一炷香,两炷香,鲤庭之上黑云压顶,雷光荡魄风声怒驰,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。
    贺雪权朗声一笑,提剑飞入雷霆中央。
    雷声震耳欲聋,震得人气海动荡内息乱窜,贺雪权发现在这样的喧阗之中,乘白羽在打坐,他的那只红翡葫芦光芒莹莹,稳稳撑开一隅屏障,一方小天地安稳极了。
    好,好样的阿羽。
    贺雪权一剑祭出,渊渟岳峙一般守到结界前。
    最后几道天雷威力格外骇人,斡波鸣浪,天梁折、地柱劈,贺雪权内府犹如刀割,犹自仗剑不动。
    豁然之间周遭一静,足下不再是云端,也不再是鲤庭水,而是……
    “这里是玉虚天?”
    乘白羽四下打量,随即朝贺雪权奔来,“雪权?你怎么也来了?!”
    贺雪权勉力笑一笑:“你没伤着罢?”
    乘白羽周身完好如初:“倒是你,”
    说着将贺雪权平放在膝上搭脉,长眉敛起,“你经脉好几处震碎,替我挡雷了?”
    一阵窸窣,乘白羽在袖中百药囊翻找。
    翻着翻着,动作一滞。
    缓缓低头,与贺雪权对上目光,面面相觑:
    “这里……真是玉虚天?不是说登仙者忘却前尘,我为何还会认得你?”
    举目四望,天光柔和,远处白色殿宇三三两两,近处白沙铺地,玉石装点,繁卉仙草,欣欣向荣。
    贺雪权大笑,鲜血喷涌也不在乎:
    “哈哈,什么天道!还不是被我们破开惯例?阿羽,你还记得我!”
    复道,
    “阿羽,阿羽,我曾说与你一同登玉虚天,我对你的誓言总算兑现一项。”
    乘白羽也笑,笑意浅淡许多。遂按住人施针喂药,自然而生托出葫芦施展医术。
    这么一看,又是一惊,再看看贺雪权身边的夜厌,他们不仅带着记忆,竟然还带着法器。
    是……
    “是你的夜厌,”
    乘白羽一点一点说道,“庇护了我的葫芦,庇护了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