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文库 > 其他类型 > 庸俗恋人[校园1v1] > 赦免日
    仲江走在老宅院子里,跟贺觉珩说:“这些树长得好快,才修过不久又要找人来修了。”
    贺觉珩说:“春夏修剪是要频繁一些。”
    “我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那两棵树移走,再长长要把我的院墙弄坏了。”
    “移走后要补栽新的吗?”
    “我想种几棵枇杷。”
    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着院落边缘的树,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    贺觉珩拉住仲江的手,想无论她给他怎么样的理由和解释,他都接受。
    仲江打开家门,领着贺觉珩到放映室。
    她往楼梯下走着,“你上次来放映室竟然没有看到,我以为那本书放在那里会很明显。”
    贺觉珩问:“什么书?我上次来这里没有看到书。”
    仲江静了一瞬,她不自觉加快步子,在推开放映室的门后她瞬间呆住了,“我的书呢?”
    她记得自己上次看那本书是在从冰岛回来后,之后就没再翻过,仲江印象中她当时有把书带到放映室。
    “你这里安的有监控。”贺觉珩提醒她,“直接查一下好了。”
    仲江迅速跑到电脑面前调取监控,她搭建的监控系统最多可以存储120天的录像,但偶尔会有储存覆盖满了无法自动更新的情况。
    她祈祷着放映室的录像储存一切正常,找到她从冰岛回来那天的记录。
    而后,仲江惊到了。
    贺觉珩跟她一起站在电脑面前,他说:“你手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    放大的页面中央,仲江正独自一人坐在荧幕前,她一手撑着脸颊,一手放在面前空无一物的桌上,像是在翻阅一本看不见的书。
    仲江脊背一凉,立刻又去调阅卧室和书房的监控,她毛骨悚然地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双手空空,身上甚至没有那本书投下的影子。
    “不可能,它存在的,”仲江近乎语无伦次说:“在我十五岁的时候,它突然出现我的面前,上面写了一个故事,一个有我们所有人出演的故事,它是真实存在的……它是我的幻觉吗?我的……后遗症?”
    贺觉珩握住她发颤的手,“你不要胡思乱想,你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,如果有这些天我不会发现不了,冷静一点。”
    仲江冷静不了,她发现她根本没办法证明那本书的存在,她从没有把那本书给任何人看过,无从证明在她还用它的时候,旁人能否看到它。
    “我最近……总是做噩梦,然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,我现在在做梦吗?”
    贺觉珩拽着仲江的手腕把她按在椅子上,转动椅子让她面向屏幕,他说:“不是在做梦。告诉我你现在还记得什么,这里的录像可以证明你没有任何问题,如果还不够我们可以回天景花园。“
    仲江恢复了些理智,她拉着贺觉珩跑上楼,在二楼的书房里翻箱倒柜找到自己上初中时候的日记本,交给贺觉珩让他帮忙一起翻,“找找看,我记得我以前经常在日记里提到它。”
    贺觉珩拿着她的日记像拿着烫手山芋,“可以直接看吗?”
    仲江自己打开她十六岁的日记本,头也不太道:“没写什么东西,真见不得人我不会写出来。”
    贺觉珩心情微妙,“你写日记还做假账啊。”
    仲江:“……快点帮忙找!”
    诚如仲江所言,她的日记里没有提到太私密的事,大多是些琐事,例如考试太难、学舞蹈扭了脚、计划在16岁拿到跳伞B级证书,有些枯燥,但贺觉珩看得津津有味。
    仲江翻完了半本,找到一处证据,十五岁的她还未升入高中,更没见过贺觉珩,日记里却出现了一张刻意丑化过的人物肖像简笔画,上书贺觉珩三个大字。
    看着那种媲美毕加索的抽象派大作,仲江有些心虚,她把这一页翻了过去,试图找找别的证据,并顺带看了眼贺觉珩的进度。
    [受够这种鬼天气了,我讨厌下雨天,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还要上学,该死的学校能不能快点倒闭。]
    日记本上的字迹挺拔俊秀,似松含风,如果不看内容,贺觉珩会觉得这副字该装裱好挂在墙上,而看了内容后,他就只觉得仲江无比可爱了。
    仲江伸手按在日记本上,打断了他津津有味的阅读,“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帮我找,你才看了四分之一。”
    贺觉珩从她手下抽出日记本,“我找到了,很直观的证据。”
    “哪里?”
    贺觉珩往前翻了一页,“这里,你写以兰最的狗脾气,林乐能看上他才怪,也就庄银雪看得上他,妤妤简直是疯了。你那时候认识庄银雪不稀奇,但你怎么认识得林乐?更何况我记得南妤是高二才从日本回国才第一次见兰最的吧。还有这里……你的书平常是放在书桌上的对吗?“
    他从日记里抽出了一张照片,照片上是14岁的仲江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拼一个一米多长的帆船模型,她身后是自己的书桌,边缘处摞了七八本书,而这摞书却是像是悬浮在空中的,好像下面有个看不见的东西,在支撑着它们。
    仲江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去,天知道她刚才一直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。
    但很快,她大怒道:“你早就找到了,却不跟我说,看我一直干着急有意思吗?”
    贺觉珩盘腿坐在地毯上,“我想多看看你十四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,很可爱,而且……多找到一些证据更客观,不是吗?”
    “不过确实神奇,”贺觉珩用手指点着照片,“这种超自然力量居然真的存在于现实里。”
    他说完,看向她,怀疑地说:“它确实存在是吗?”
    仲江把日记本收回去,“如果不存在我不会知道那么多。好了,现在证据充足,总之我在那本书里看到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故事——对于我来说。正鸿没有倒下,贺瑛和贺启明活得好好的,仲家被正鸿吞并,我的父母把我卖了还债,我早早结婚嫁人,从此了无音讯。
    “我不确定噩梦是否真实,但说实话,单是那本书的出现就已经够离奇了,而且有个天大的变数,正鸿没有了。你现在明白我在恐惧什么了吗?仅仅是因为‘我不喜欢你’、‘不纠缠着你不放’,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一切变得无比美好,一切都是我的过错。”
    仲江倦怠讲:“我有什么恨你的资格?难道不是应该你来恨我吗?我毁掉了你的计划。”
    他一遍遍地告诉她不要靠近,会很危险,梦里她后来应该发现贺家的异样了吧?可人钻牛角尖的时候,即便面对南墙也会毫不犹豫撞过去。
    人的自由意志实在是个说不准的东西,有时明知不好,对自己有害,却还是会有逆反心理,一意孤行地往错处走。
    贺觉珩拉了一下仲江的手臂,让仲江坐在他腿上,他抵住仲江的额头,“别怕,我们就当它只是个不存在的噩梦就好了。而且故事不是已经改变了吗?未发生的,即不存在之事。现在才是真实。”
    仲江闷声说:“你不要怪我,我一直都很恐惧那个梦变成现实。”
    贺觉珩:“我不可能怪你,事情都没有发生过,而且现在我想不了这些。”
    “嗯?那你现在想什么?”
    贺觉珩抱着她,把脸埋在她的肩窝,“挺高兴的,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对我就是玩玩而已,可实际上你明知道结局会不好,还是主动在船上接近我,真是不可思议,你竟然真的喜欢我。”
    仲江:“……”
    有病吧他?
    她生气道:“在我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的时候,你想到的居然是我喜欢你,肯为你冒险?”
    贺觉珩又把她抱紧了一些,声音很低,“对不起小宝,可要是得不到你的喜欢,我又算是什么呢?”
    如果没有她,那他和贺家那些人,和那些扭曲了一切认知的人,又有什么区别?
    “别恨我好吗?我只有在你身边才算是活着,这些年我总是会梦到那些被正鸿陷害的人,他们说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让我们原谅你吗?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。对啊,我就是这样的人,像是盗贼被抓进监狱不是懊悔不该偷东西,而是偷盗的时候被发现了。”
    仲江想明白贺觉珩为什么说他离不开她了,对于贺觉珩来说,她大概是由上帝亲手发给他的赎罪券,她存在,他即被赦免。
    他向她忏悔着罪过,懦弱、胆怯、虚荣,好像自己十恶不赦,唯有成为不惹尘埃的圣人,才算“无罪”。
    “……我不想看到你失魂落魄,我说那句的意思仅仅是,我看到张乔麟发的照片,她躺在你的腿上,和你好亲密,你身边不缺人陪你取乐解闷,连兰最都会陪你喝酒消愁,我对你其实是可有可无的,我好嫉妒他们。”
    贺觉珩想他一定是疯了,不管不顾地向仲江全盘托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,等待着最终审判。
    天使听到了他的祷告,撑着下颌说:“你现在对我说这些,是为了求宽恕吗?还是希望借此契机,想让我看到真实的你。”
    贺觉珩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,他问:“您会宽恕我吗?”
    仲江擦掉了他的眼泪,“是的,我宽恕……我也,看到了你。”
    一个狡猾、善于掩饰与伪装,过分理智到寡情,同时渴望向善的灵魂。